笔记｜常山纺织的“小日子”

听说享有常山纺织“黄埔军校”之称的常山棉纺织厂，即后来的浙江省常山纺织有限责任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常纺”），已关门了，挺意外的，这次有机会得去看看。

（常山棉纺织厂老大门照片）

出常山高铁站乘车不久，正好经过“常纺”的大门，而今，企业已人去楼空，往日的繁忙不再。听说，政府部门正在重新招商引资。成立于1965年有着近60年历史的“常纺”，常山纺织人的感情不同一般。只是，新的主人，会是什么新产业？

在卡罗莱纳纺织有限公司附近的一栋四层楼上，我们特意去拜访了“常纺”董事长章正红。章正红是省协会的老朋友了，在常山，这位在纺织行业工作近40年的老纺织人，曾是不折不扣的“带头大哥”。

受但保、经营等问题所累，企业难以为继。“常纺”的土地厂房已被政府收购，员工都已按照工龄等进行买断补偿。“并且是按照最高的标准进行补偿，有些即便临近退休的老员工，也都一视同仁进行补偿了，所以员工很满意，工作很顺利，算是了却我的心病”，章正红说。

偿还银行贷款与支付员工补偿金后，企业资产所剩无几。所幸，“常纺”的牌子还在，旗帜还在。保留的十多名骨干员工也与企业重新签订合同，仍有6000锭左右的设备并进行了技改安装在章正红侄子章群建的永兴纺织厂，一个工厂两块牌子，以常纺几十年的积累，接一些有特色的色纺订单，维持正常的运营，不是什么难事。无债一身轻，但一切归零。从零开始的“常纺”，依然有一个充满可能的未来。

前后经历过国企改制、两次重大投资（包括收购衢州棉纺厂）、一次政府收购，章正红的经历足够丰富，而今笑看风云。同前年见到的正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章正红相比，今天的他气色好了很多，精神状态不错。望“常纺”满血归来，生意兴隆！

2010年成立的浙江卡罗莱纳纺织有限公司，为何有个与众不同的“洋名字”？原来企业刚成立时有美资背景。后美资退出，名字留了下来，不过，企业客户80%来自欧美日快时尚品牌，这名字倒显自然。

进入卡罗莱纳园区，发现园区中间的广场花园赫然多了一个茶室，总经理杨晓华就在此会客。流水潺潺，闹中取静，精致、有趣。

与花园茶室差不多一道竣工的，还有去年新建的一幢厂房，但即便如此，企业也不过1.6万纱锭，加上花捻，用了190名员工，用工成本不低，凭什么赢？

公司规模虽不大，却有自己的研发中心。终端品牌越来越重视低碳环保循环再生的产品，如磨毛纱以100％再生羊毛、再生腈纶、再生氨纶以及功能性长丝为主要原料，是公司目前的主打；棉、羊毛高支色纺包芯纱也是近年为品牌开发的新品种；各类风格迥异的功能性纱线，如吸湿、排汗、抗菌、发热、除臭等系列，得到广泛应用。卡罗莱纳，做有较高附加值的产品，在差异化中求得生存之道。

“客户带我们一起成长。这么多年下来，我们有了自己一批稳定可靠的客户，可以做什么，不能做什么，大多听从客户的意见。” 杨晓华说。如今，卡罗莱纳已成为一些海外知名品牌指定纱线研发商及供应商。

出自“常纺系”的杨晓华，是常山县政协常委，我们去常山的头天晚上，杨晓华跟其他常委一道刚从重庆大学学习一周归来，这些年，杨晓华们陆续到过北京大学、厦门大学、武汉大学等不同区域重点高校学习。百战归来再读书，对于忙于企业事务的杨晓华来说，机会难得，自己很看重这份“福利”，学习收获也乐于向同仁们分享。

同样出自“常纺系”的，还有浙江常山康辉纺织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江群。先在“常纺”管生产，后任衢州棉纺厂副总，2007年创业。有着三十多年纺织从业经历的江群，发展的机会不可谓不多，却始终坚守1万锭，也很难。

企业做不大，与性格有直接关系，性格决定命运，江群认为。但企业为什么一定要做大？做大一定比做小好么？刚刚好，才是最好。

前些年，政府部门对老厂进行退厂还耕， 康辉纺织在开发区购得占地23亩的二手厂房，走进车间，设备排列十分紧凑，老设备居多。为何搬迁不上新设备？江群告知，我们做差异化产品，梳棉机等还是旧设备好，常规产品当然新设备好，所以要以产品定，设备不必盲目求新，适合自己的就好。

常山没有市场、产品、电价、人工优势，也没有原料优势，跟行业龙头企业竞争，无疑死路一条，所以只能做差异化产品，做大企业不愿做、也可能做不来的小批量产品。产品原料主要用羊毛、桑蚕丝、金银丝等，做混纺高端产品(羊毛含量 5%以上)，现在 100%羊毛产品也能生产，能充分发挥棉纺技术的优势，江群对生产技术细节了然于胸。现在每天关注4件事：原料采购、产品报价、产量、制成率,小企业老板一定要懂技术，江群说。

常山几家纺纱企业产品大同小异，但市场不一样，客户有区别，采购可以抱团，也可以节省运费。江群认为，同质化竞争，在常山企业是不存在的，正因为这样，大家可以在时常一起喝喝茶，交流信息，商定价格，知己知彼，而不用担心互相挖墙脚。内卷？不存在的。

公司现有90多人，销售与去年同比产量增长20%，还可以。

进入常山航翔纺织有限公司厂区，“金筒子文化启航，金筒子精神翱翔”的大幅标语引人注目。再进入办公楼，“金筒子党建”又成功吸引了我们的注意。

航翔纺织总经理刘国建介绍，以航翔纺织为主成立的党总支，包括园区多家企业的党组织和党员，党建引领，党建赋能，党建哺育，“金筒子党建”，有着浓浓的纺织特色。2021年，全省细纱技能大赛举行，航翔纺织的员工祝志丽出人意料的获得综合成绩第二名，后荣膺“浙江金蓝领”，去年又被评上市级劳模。“这要归功于党建工作做得好”，刘国建说。

与杨晓华、江群不同，刘国建来自“民盛”（常山县民盛纺织有限责任公司，当年简称“常二棉”）。2008年，刘国建从民盛出来创业，起初在乡下租赁场地生产，2011年在辉埠新区新建工厂。最初做了6年白坯，一直在亏损，2014年开始转做色纺，在这之前，刘国建并未有过色纺的经历。

幸运的是，刘国建转型成功。不同的是，航翔纺织90%产品内销，桐乡、诸暨、柯桥是其主要市场。完全订单生产，大的订单做不了，最匹配的订单是5吨以内，但目前1吨2吨的居多，即便是100公斤、300公斤也做，能用一般的原料，做出精品，这是航翔纺织的真功夫。

目前，年营业额2500~3000万元，用了88个人，全是本地员工。常山一些老纺织厂关门，倒是为他们输送了熟练工，但若干年以后，这批工人做不动了，不想做了，未来的工人在哪里？二代接班的问题，也困扰着大家，做纺织毕竟太辛苦，企业规模不大，二代兴趣也不大，未来如何传承，也是个问题。如果企业还有钱赚，也许，找职业经理人吧，刘国建想。

帛尚纺织年轻，2020年12月才成立，但总经理张红良同样有着20多年的行业从业经历，搞过5年多的纱线贸易，恰逢老纺织企业拍卖，张红良与合伙人果断出手，拿下其中的44亩土地与厂房，又投入2000多万技改，如今，有2.5万纱锭，年产量2500吨，营收7000万，税收150万，用工190人左右。这个规模，可以排到常山纺纱企业的前三甲了。

产品有所不同的是，帛尚纺织以针织面料用纱为主，供应内外销市场。帛尚纺织保持混纺产品复杂优势，生产管理比较成熟，订单服务意识强，赢得客户信赖。其实，常山这些企业之间的产品生产是可以灵活切换的，有半精纺生产线，也有高端针织纱线，现在连100%的毛纱也可以用棉纺设备来做，这是棉纺过渡半精纺的技术优势。难归难，企业在产品加入了更多的功能性时尚性纤维后，主题丰富了，网络销售更受欢迎。

常山同行之间产品存在一定互补性，张红良持同样的观点。一是客户有差别，主要产品有差异；二是整体规模体量小，产品有互补。如今，做化纤差异化的企业也主打小单快反，整体消费降级，棉纺企业使用的化纤原料比重在不断上升，化纤色丝工厂日子看起来更好过一些。常山的纺织企业，还是要居安思危，多学习，保持足够的竞争力，才有可能维持好，张红良说。

与前述几位低调、内敛的企业家不同的是，张红良性格、思想更开放一些。有了他，常山纺织企业家们聚会，就轻松、开心了许多。现有厂区二十亩地尚待开发，2.5万锭显然不是终点，不是吗？

常山纺织的“小日子”还好吗？我们以为，是差异化，是小而精，因而小而美。

常山纺织目前的NO1是谁？浙江云泰纺织有限公司，5.15万锭。去的时候，老板姜云水、汪巧红夫妇恰好出差未归，但我们从他人那里了解到云泰纺织的一些故事，刚刚得到县委书记点名表扬，为纺织企业长了脸；企业目前已打造纺纱、织造、服装等产业链，成为常山纺织新头牌；汪巧红用管小朋友的思路管理企业，正在努力培养二代接班……这是一个与前述企业不同的版本。

常山县纺织服装行业协会会长、浙江灿宇纺织有限公司董事长杨良荣的故事也不一样，作为一个做织造的“苏商”，他为何反其道而行之，选择浙江，选择常山？……

更多关于常山纺织的话题，且听下回分解。